玉奇塔什草原
天山和昆仑捧出的一块美玉
标签: 农业地理
藏在深山中的秘境草原
玉奇塔什草原所在的地方,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对一般人来说也较为难以到达。这,或许是她长久“锁在深山人不知”的原因。
昆仑山、天山,这是中国苍茫西部的两座山脉巨人,它们遥遥对峙,耸立着庞大的延展了近半个中国的身躯,彼此最远的距离有数百公里,中间挟裹着巨大的塔里木盆地。各自奔腾了数千里后,它们最终在帕米尔高原一带扭结在一起,这个巨大的“结”,就是玉奇塔什草原的故乡。
如果把视野缩小一点,我们便来到了中国的西极—乌恰县,在柯尔克孜语中,“乌恰”是“乌鲁克恰提”的简称,意为“大山沟分岔口”,便是对这里独特地理的描述。克孜勒苏河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县境,北岸以色彩缤纷的山体引人注目,随处能见到青红两色的庞大岩体重叠堆集,是两大山脉握手和“搏斗”的形象展示。在这个交界地带,有一条平缓的山间隘口,被称作伊尔克什坦,公元前2世纪,古罗马著名的《历史》一书对此进行过详尽的描述。这是欧洲到达中国最早的商道之一。
高山牧场
玉奇塔什草原几乎没有高大植被,大片的草甸直接对应着大片的天空,凸显出数个赤红色的山头。玉奇塔什的意思是“三块石头”,不知是否由此得名。按当地的一种更主流的解释,“三块石头”指的是三座雪峰,而玉奇塔什便是三山之间的草场。这个干旱、粗粝的高原上,冰川覆盖雪峰,层叠铺展,有着重瓣莲花般的佛意,而只有真正来到这里的人,方能参透其中的深意。摄影/陈丽
这条古道的北面,便是玉奇塔什草原的所在。南疆的气质中缺少了些湿润,而玉奇塔什仿佛是一个意外—飞过欧洲大陆,拼尽最后的力量侧身穿过大山夹峙的隘口,大西洋的暖湿气流如舌尖轻触,终于抵达这里,再加上夏季的冰雪融水,便有了这儿一季的青草如翠。
与周围大范围地貌气候的悬殊比对,让这方草原的柔情和滋润格外珍贵,像是驼队历经干渴长路之后,终于遇到的一汪清泉,晶亮闪烁,又像是一披翠绿的锦缎,让人目眩神迷。无论从草的品质,还是草场的美丽和辽阔而言,玉奇塔什都是对其周边大面积寒冷严苛地理地貌的一次有颠覆意味的修正。
遥想当年,从欧洲出发的商队历经漫漫征程,终于翻过了伊尔克什坦山口,丰美的玉奇塔什是他们这段艰难旅程中最重要的接济地—驼队能够得到及时的补给,而后才能再向遥远的内陆进发。可以说,玉奇塔什的慷慨与美丽,曾是欧亚通道上数个世纪中最让人沉醉的传奇之一。
在夏季绽放的高山牧场
在柯尔克孜语中,“玉奇塔什”的意思是“三块石头”,不知这个称谓起于何时。作为整个帕米尔,乃至新疆南部大自然最奢侈的赐予之一,竟然就用这样一个简单的代称,游牧民族的豪放与感性可窥一斑。或许,即便最伟大和最复杂的事物,也都可以浓缩概括,而玉奇塔什草原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千百年来,这个草原的基本故事一直没变:冬雪刚刚消融,蜷在高原河谷中土房子里的牧民和畜群便已经闻到了远处风中隐约的草腥气儿,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对于与玉奇塔什草原相伴的牧民们来说,错过玉奇塔什的一季,简直就如同错过了一生,把一辈子的时辰都荒废了。
在按捺不住的期待中,终于熬到5月中下旬,牧民和他们的畜群向着玉奇塔什出发了。以前是用骆驼和牦牛驮着毡房及一应家什,现在则是用车,男人们吆着羊群,数天之间,牧民与上百万计的牲畜就会抵达这里,数不清的白色毡房像花朵次第盛开。一年一度,草原的绝世艳丽再次绽放了。
就游牧来说,人们熟悉的多为水平移动,内蒙古广阔草原上的牧民多为此类,而新疆的牧人演绎的往往是截然不同的故事。在新疆天山、阿尔泰山及昆仑山等各大山系中,存在着多种季节牧场的组合划分格局,其中夏牧场主要分布在中高山带。玉奇塔什草原便属于典型的高原草甸,面积近百万亩,是一片平均海拔4000米上下的平缓地带,这里的海拔超过了阿富汗杨、沙棘和帕米尔胡柳的生长极限。由此,玉奇塔什的草长得格外纯粹,真真是碧草连天。仿佛是上天的安排,在这片草的国度里,即使是能适应这个海拔高度的野山楂树都少见。
远去民歌的伊甸园
我来到玉奇塔什草原的原因,是缘于柯尔克孜民歌的一次寻访之旅。为了寻找这些古老的旋律,我几乎走遍了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一市三县的每一个地方,我失望了很多次。最后,像是误入桃源的武陵人般,在玉奇塔什,梦想与现实有了一次完美的相遇。在这里,我听到了世界上最优美的声音,讲述着柯尔克孜人的豪情与传说,并因为玉奇塔什草原的存在而变得更加迷人。
一般的旅游者来到帕米尔,多是奔着塔吉克人所在的塔什库尔干去的,太阳部族、石头城、鹰笛与翩跹的鹰舞,好似磁铁般吸引着世人的好奇心。可实际上,从喀什进入盖孜峡谷之后,一直到海拔3800米的苏巴什达坂之前,都是柯尔克孜人的生活区域。公格尔峰、公格尔九别峰和喀拉库勒湖及布伦口四溢的河水都在这个范围内。不过,如果以千年作为时间刻度,柯尔克孜人并非帕米尔的古老土著,他们的祖先原居叶尼塞河南缘,后经三次较大的迁徙,其中的一支最终定居在帕米尔高原及周边。他们曾是优秀的猎人,在漫长的时光中,又渐渐成了山地中最著名的牧人。漫漫迁徙之途中,与他们同行的,除了族群的记忆,便是自己的畜群。
玉奇塔什草原,便是寻找、感受柯尔克孜人的绝佳视点之一。
站在草原上,远处一线常年积雪的极高山构成了它的边缘。渐渐,一种别样的情绪从心中升起,宁静、幸福,又有些淡淡的忧伤,随着草浪翻滚,一波一波地荡去很远。不知道最早迁徙到这儿的柯尔克孜人,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心绪,然后,再把一路颠簸的风尘轻轻拭去。
6月的玉奇塔什草原,是被奶香熏醉的时候。日出之际,带着露珠的草叶醒来了,舔着草的“鲜气”游山的畜群似在云雾中飘动,各处毡房走出了妇人与女孩子们,吆喝着各家的牛挤奶,英俊的男人们则策马驰过。不一会儿,草原被一阵由远迫近的声音搅动起来,在你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几十匹甚至数百匹的马群,挟裹着这一年新生的小马驹,如多色的、深沉的云,沿着绿色的草原翻卷过来,又奔腾而去,只留下怔怔呆在原地的你。在那一霎间你会理解,为什么许多丢失的牧歌,仍能在这片草原之上拾得。
牧马人 嗷依
我们骑着火红的骏马/从火红的山岗下来
勒不住马缰绳/来到阿寅勒
不要你的小绵羊/要给就给一群羊
这便是在玉奇塔什草原上被吟唱的《牧马歌》,一人唱众人和,和声类似牧人夜半撵狼的那种嚎叫,歌词简单又质朴,让人想起《诗经》的气韵。牧人们的表达敞亮而达观,展示着草原盛世的情怀与心境,也映照着牧民间简单而彼此信赖的人际关系。
流淌着奶与酒的大地
奶制品是草原最丰富的赐予之一—牛奶、羊奶、骆驼奶,最珍贵的是马奶。在玉奇塔什草原,牧人们会在夏天迎来一年一度的“马奶子酒节”。
这是属于7月的狂欢,每一家都会用整张羊皮做的皮桶子酿马奶子酒。皮囊悬吊在毡房中,奶奶或婶婶们随手就会抄起木杆打几下,皮囊口一抻开,香味扑鼻而来,让人有微醺的醉意。谁家的老皮桶子用得久,被一代一代传得最为长远,酿的酒味道就最醇厚、最受欢迎。
在节日里,玉奇塔什的男人与女人们会举行许多带着鲜明草原色彩的游艺活动,摔跤、两人或多人的草地角力,而参与最多的则是一种类似于“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实际上应该是“狼捕羊”的一个现实版游戏。
神话体系
柯尔克孜族有很多关于创世纪的神话,与人们较熟悉的盘古开天地大相径庭,在玉奇塔什草原,在牧群中,在澄净的天空下,你会理解到,这些神话传说的诞生是那么自然合理。
例如,野鸭创世说是这样讲述的:远古混沌初始的时候,世界没有陆地,海水是从黑色深渊中涌现出来的。野鸭在空中盘旋,找不到筑窝和下蛋的地方。它呼号着、盘旋着,精疲力竭,只好落到水面上,从胸脯上啄下羽毛,筑了一个窝。从此,陆地开始逐渐形成、变大,随后才出现了各种生物和人类。
千百年来和畜群为伴,在柯尔克孜古老的传说中,大地的守护者是一只牛。在神话中,天帝为了制止火神的进攻,变成青牛与火神搏斗,在搏斗中创造了高山和峡谷。
打败火神后,天帝就把大地挂到自己的角上,守护着。当牛疲劳了,把大地从一个犄角移到另一个犄角上,便会发生大地震。至于雷鸣,是神仙放牧云彩时挥动皮鞭的声音,而闪电则是皮鞭的鞭梢断了。
不言而喻,喝酒是节日上最重要的活动,来自远近的客人,会拜访毡房,品尝马奶子酒,转的毡包多,端的酒碗多,得到的赞赏就多。盛马奶子酒的木碗叫“昂库乔尔”,讲究不喘气一口喝下去,最极致的做法则是两只甚至三只大木碗盛满马奶子酒,叠摞在一起一口气喝下去,会获得满堂喝彩。在豪饮中,还有当地牧人中的“托克莫额尔奇”,即“游吟诗人”的助兴演唱。
这里山高水长/我是高山的诗人/有话我要对大家说/若有长者请上座
这里山坡连山坡/人们最尊重的是诗人/有话我要对大家说/如有姑娘请过来
……
这种演唱方式非常随性,弹起库姆孜琴,看到什么唱什么,可是韵脚精巧,多有巧妙机智的比喻,这种吟唱方式,独特的氛围和语境,只有在史诗极盛行的年代才广被采用,却在玉奇塔什草原得到了较为完整的保留,颇让人吃惊。
柯尔克孜人不喝酒/喝的就是马奶子酒
柯尔克孜人不喝醉/醉了父母会责备
九大碗马奶子喝下去/一口气不停才算赢
在玉奇塔什草原,会听到许多曲调散漫随性而生的歌,有《牧马歌》、《擀毡歌》、《牧羊歌》等,你不能不惊叹,草原民族何以保有这种敏感与灵性,可以随口以歌唱来描述他们的心境与情绪呢?我猜想,这种“即兴”吟唱的诞生和延续,可能与柯尔克孜人久远的游牧背景及后来漫长的迁徙颠簸有关,正统的文本创作难以适应动荡的环境,只能随性而为,即时而发。
女主人的职责
草原上每一户柯尔克孜人家都拥有一座温馨的毡房,它的装扮者是女性。羊毛织成花绦带,用于加固和装饰毡房的木质骨架,为居室锦上添花;用染色后的羊毛线编织草帘,置于毡房骨架和外层毛毡之间,既加固房屋又起到装饰作用,地上铺的花毡,墙上华丽的刺绣壁挂,也大多数出自女主人的双手。
柯尔克孜女性善于纺织。她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创造中,羊毛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花毡,驼毛变成了丈夫身上的大衣,毡壁上则整整齐齐码放着色彩艳丽的被褥枕头。图为正在使用传统织机的妇女。
部族的盛会
在物质生活相对贫乏的高原山地,柯尔克孜女性用一双灵巧的手一颗爱美的心,
尽心打理着自己的家园。毡房虽然空间有限,但在女主人的精心布置下,总是那么井井有条,舒适美观。在这样的家中,端出美食迎接款待亲朋好友和邻人,是草原上格外美好的一幕。
草原的收藏:摇篮礼和哭嫁歌
玉奇塔什草原的极盛季节在8月,羊毛剪完,柯尔克孜人刚绣出来的花毡一领一领地被晾晒在草原上,嫁女儿的人家开始忙碌。虽然越来越多的新嫁娘开始钟情县城里时兴的那一袭雪白婚纱,新郎则时兴穿西服、戴领带,可柯尔克孜人的典型装束却不可或缺—新娘是一顶带猫头鹰羽翎的帽子,新郎则是一顶雪白的毡帽。
婚礼这一天,在伴郎的陪同下,新郎来到新娘家举行婚礼仪式。今天,玉奇塔什草原仍保留着柯尔克孜族传统的哭嫁传统。奶奶、妈妈、姐姐、嫂嫂和儿时的女伴儿都会唱,既有唱给新娘的,也有唱给婆家的内容。
妈妈的劝嫁歌是这样唱的:
哎/亲家母/请把她看成亲闺女/我把桃仁儿给了你
哎/亲家母/请把她看做亲闺女/我把明珠给了你
哎/亲家母/愿您对她多珍惜/我把心儿给了你
奶奶的哭嫁歌则更为柔肠百转:
奥依
我的小绵羊/你将去很远的地方
你是我的掌上明珠/愿你新婚多快乐
你的头发编成二十根辫子/你的眉毛黑又弯
你就要离开故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
在大多数柯尔克孜人生活的地方,哭嫁这种传统已越来越少见了。实际上,这种习俗不仅代表着家族间情感的纠葛,也是柯尔克孜族鲜明的文化印记之一。在这个族群的发展中,曾在漫长的时间里保有着强烈的母系社会的色彩,女性与女性家族的利益被格外强调,嫁出去的女儿也会与娘家保持着极为密切的联系,哭嫁便是这种深层文化背景的展现。此外,民族传说中关于“四十个姑娘”的古老传奇,也透露了母系社会文化的影响,在好几十年前,民间的史诗演唱者们还多采用这个说法来讲述民族的起源。今天,大约只能在哭嫁中,还能追寻到这些历史深处的痕迹。
玉奇塔什所奉献的奢侈馈赠中,还有孩子的摇篮礼。随着传统环境的丧失,类似于“摇篮礼”这样的重要仪式已越来越少见了,可玉奇塔什的人家仍坚守着这样的习俗—在孩子出生第7天到第40天之间,邀请牧村中最年长的老奶奶,为孩子沐浴穿衣。水里会特意丢几个羊粪蛋,在游牧文化的解读中,这乃是给予孩子最美好的祝福之一。沐浴结束之后,老人会把酥油抹在孩子的嘴上,孩子的家人则会给老人喂一口酥油,前者预示着孩子未来的人生富足,后者是对老人表示答谢。
孩子穿衣的环节有着更多的寓意,这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件衣服,用各家送来的各色小布片缝缀起来,并不太能御寒,却象征来自四十家毡房的祝福,在柯尔克孜人的文化中,40是一个特别的数字,意为数目极多。不难想象,在遥远的过往,在叶尼塞河南缘及后来不断迁徙的艰难中,单个人或单个家庭如果离开整个部族的关照,是无法生存的,由此,这件衣服的重要和凝聚的美好祝福,便可见一斑了。
穿衣的时候,老奶奶会把衣服逐一从孩子的膝下反复穿过三次,这是为了借老人的长寿和德高望重。孩子被抱进摇篮之前,摇篮里放了一把坎锛子(斧子),并反复摇动三次,这是给男孩子的仪式,寄予着对孩子未来品行和事业的期望。若是女孩儿,摇篮里放的就是顶针或纺线的吊坠儿,意味着女孩将来精于女红,能成为一位持家好手。
自然的馈赠
图中,这一家人正将自己家的羊赶到河中洗澡,这不仅是为剪羊毛做准备,清冽的河水还能冲走羊身上的寄生虫。男人负责将羊赶下河,其他人则在河对岸阻止羊上岸,连几岁的孩子也身负重任。
柯尔克孜人记忆和梦的故乡
今天,用老人们的话来说,柯尔克孜人中已有太多“站在马前发抖的人”,快速的变迁使马背民族的子孙开始忘却了越来越多的往事。在这个意义上,玉奇塔什遥远而隐秘的存在,似乎成为了柯尔克孜人记忆和梦的故地。
听说,柯尔克孜人有一首非常动听的“别克别开”(守圈歌),我走遍了柯尔克孜人的许多聚居地,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在玉奇塔什草原上,我听到了一位牧人女子原汁原味的吟唱:
我的针尖弄弯了/今天我们看羊圈/别克别开……
山楂木的硬棍子/豺狼盗贼不敢来/别克别开……
姑娘媳妇看羊圈/祖先留下的老习惯/别克别开……
这首歌,一人唱众人和,其中的“别克别开”是媳妇姑娘们围着篝火不断吆喝的声音,实际上是为了让远处游走的狼不敢接近羊圈。
这首歌鲜活地描述了柯尔克孜人延续千百年的牧场生活,也是玉奇塔什草原的珍贵收藏。
这一方美妙的草原,历经千百年,没有被强劲的风沙与周边的干旱夺去,它是群山捧在手心的温润美玉,在这里,古老的歌谣和久远的文明仍在得到传唱和传承。或许,玉奇塔什草原最大的魅力,在于让牧人有歌唱的冲动,并把心中最美好的一切呈现出来。
走出玉奇塔什草原,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道就在眼前,在它的西边,是有着太多历史和传说的斯木哈那山口。每年的春秋两季,牧人都会赶着畜群由此过往,每当蹄声叩响大地,千百年的历史仿佛也在瞬间重现。
每年一度的怒放
8月一过,距牧人和畜群再别玉奇塔什草原的日子不远了。漫长冬季里,这里所有让你心醉的东西都会不复存在,只有或急或缓的风在叙述,草原被白雪覆盖。河流静寂,似乎已经忘记了水流喧嚣、日夜无息的时节。冰白色的阳光之下,玉奇塔什蛰伏着,等待着新一年的绽放。
摄影/陈丽
凡中国国家地理网刊登内容,未经授权许可,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它方式使用。
已经本网书面授权的,在使用时必须注明来源。违反上述声明的,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franklin
- 夏牧场,冬牧场!
维生素 赞同(银影)
frank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