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黎光

图17 喇嘛师父们前往隆务河，完成沙画坛城最后的环节——入灭 在吾屯上寺仪仗队的带领下，夏日仓活佛收集在宝瓶里的坛城沙粒，由久美华角师父捧着离开大经堂（图16）。然后在全体村民的恭送下，喇嘛师父们一同前往隆务河，完成沙画坛城最后的环节——入灭（图17）。沙画坛城从生成到毁灭的整个过程，表达了佛教诸行无常、万法皆空的世界观。无论看起来多么美好的事物，人类最终还是要学会放弃执著之心，因为执著是人类痛苦的根源，学会放弃才能抵近光明的自由之境。按照藏传佛教的说法，必须经过不断修行才能学会放弃执著，而坛城则是一种最典型、最有效的修行方式。

除了沙画坛城，坛城以不同的形式隐藏在青藏高原的许多地方 每天清晨，吾屯上庄村都笼罩在轻纱般的桑烟之中，气势恢宏的寺庙大殿和佛塔在桑烟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神秘。摄影师在隆务河对岸的郭麻日村拍下了这幅照片。两村之间的巨大峡谷是隆务河峡谷，滔滔隆务河就奔流其间。隆务河从这里再向北流淌40公里，就汇入了黄河。那些殊胜的坛城沙粒，早已经流过隆务河峡谷，流过黄河，渗透到了我们脚下的大地，润泽着四周的万物。其实，在藏传佛教盛行的青藏高原，坛城这种事物并不神秘，除了沙画坛城，它以不同形式隐藏在高原的许多地方，比如说寺庙、宫殿、城市、山川等。也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或者在什么地方，你就会与坛城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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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了沙画坛城也就理解了神秘的佛教密宗的精要 喇嘛师父们穿过村庄，走过田野，来到隆务河边，在隆重的诵经和鼓乐声中，将沙粒倒入河流。这些沙粒将完成法会最后的使命——加持水中的“龙族”，赐福河水流经的大地。这一切仿佛在告诉人们：世间繁华不过是一掬细沙。有专家认为，形式精美的沙画坛城融合了佛教的精华理论，用构建和毁灭来阐释佛教的终极意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理解了沙画坛城，也就理解了神秘的佛教密宗的精要。

受到20万信众顶礼膜拜的精美坛城，毁灭只需一瞬间 与花费7天时间历尽艰辛完成制作相比，沙画坛城的毁灭看起来简单而短暂：参与坛城制作的8位喇嘛，每人挥动手中的哈达扫向坛城。顷刻间，一座精美繁华的“三千大千世界”就此化作一堆沙土。这是2014年秋，在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同仁县的吾屯上寺，一次时轮金刚灌顶法会上制作的沙画坛城。时轮金刚灌顶法会是藏传佛教中规格最高的一种法会，这个法会上制作的坛城，受到了20万信众的顶礼膜拜。佛教传到中国藏地后，坛城以沙画、唐卡、壁画等形式出现在藏地寺庙。沙画坛城这门精美绝伦的宗教艺术代代相传，只有为数不多的喇嘛才能掌握这门高超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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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沙画坛城制作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每个环节的关键步骤还需要活佛亲手操作 沙画坛城制作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在打出粉线样稿之后，喇嘛师父用白色颜料将粉线描成固定的线条（图1）。夏日仓活佛（图2中左三）是整个法会和坛城制作的灵魂人物，坛城制作的每一步都由他来主持，每个环节的关键步骤也都需要他亲手操作。“白描”的时轮金刚坛城描绘完成之后，还有一套极复杂的供养程序：供酥油、五谷、曼扎等等。这是活佛在带领弟子进行供五谷仪式（右图）。沙画坛城的原材料一般是用彩色的细沙、岩石粉末、谷物甚至黄金、绿松石、玛瑙等金属和矿石粉末混合而成。一般而言，蓝、黄、红、绿、白是沙粒的五种基本颜色，对应着坛城中的五方佛。

绘制坛城不能有丝毫失误,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包围”坛城的亭子，四面的围帘要垂下来（图5），因为周围人走动引起的气流有可能会干扰沙粒的稳定。参与制作的喇嘛师父也都戴着口罩，屏气凝神。摄影师的拍摄只好在他们的制作间隙悄然进行。制作沙画坛城需要数名甚至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喇嘛合作，每一个步骤都需要一丝不苟：先画好垂直线、对角线、圆形等几何图案，描绘坛城的廓线，再从中间开始，逐渐向外绘制。 整个创作过程需要一气呵成，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就会前功尽弃，毁于一旦。在制作沙画坛城的过程中，喇嘛们的注意力要高度集中，创作的当下便是在修习定力。同时，喇嘛们要对佛国世界有清晰的“观想”，以便把心中的佛国流畅地在指尖表现出来，不能有丝毫失误，因为绘制坛城没有任何改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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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轮金刚坛城是最为复杂和精美的一种坛城,外圆内方的结构寓意深刻 2014年10月5日，经过7个昼夜的辛苦工作，坛城制作接近尾声。壮观的时轮金刚坛城包括代表佛教“身、语、意”“三密”的三重方城和代表“六大”的六重外圈，现在已经全部呈现了出来。在藏传佛教无穷多的坛城种类之中，时轮金刚坛城是最为复杂和精美的一种。它的大体结构也是外圆内方，中间的方形部分分为三重，从内到外分别是意觉悟坛城、语觉悟坛城、身觉悟坛城。在这三重方形坛城之外，是六个同心圆。这六个同心圆代表“六大”，从内到外分别是：地、水、火、风、空、识。眼前这个精美的沙画坛城在完成后，僧人们将会对沙画坛城进行观想，并借此举行盛大的灌顶仪式。

图4 坛城从中心开始制作，最中心的“金字塔”代表世界中心须弥山 坛城制作开始后，夏日仓活佛率先撒下的那一行沙粒被一个铜盏保护起来。然后坛城从中心开始制作，首先呈现的是中心部分一座绿色的“金字塔”，它代表的是佛教认为的世界中心——须弥山。这座须弥山包括了最核心部分（黑色线框之内）时轮金刚本尊所居住的“大乐觉悟坛城”，以及外围由16个方格组成的“智慧觉悟坛城”。图中喇嘛师父正在进行“智慧觉悟坛城”部分的制作（图3）。 虽然沙画坛城看起来美轮美奂，但制作坛城所用的工具极其简单，主要工具就是喇嘛师父们自己制作的一些铁管，藏语叫做“仆格”（图4），它是18世纪由西藏僧人发明的一种工具。根据不同需要，仆格分为各种大小不一的口径。古代印度佛教徒是用手来撒绘沙粒制作坛城，今天西藏仍有一些寺院沿用这种方式。

图7 沙画坛城富有深奥佛理,传统上只开放给受法弟子作修行之用 在坛城制作完成后，盛大的时轮金刚灌顶法会才正式开始。约20万信众云集到吾屯上庄村，这个规模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也远远超出了吾屯上寺的接待能力。寺前广场搭建的巨型帐篷仅可供出家人在此听法（图6）。大经堂内的坛城一直在紧张制作，即将完工，喇嘛师父们的脸上也浮现出轻松和满意的神情，他们忍不住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图7）。对他们来说，制作坛城的过程就是一场修炼。沙画坛城富有深奥的佛理，极为秘密珍贵，传统上只在灌顶过程中开放给受法弟子观看，后来才选择性地对社会大众公开。在灌顶或日常修行时，修行者可以借用沙画坛城帮助他们观想本尊的立体宫殿。据说，只要观想坛城就可以得到内观或内在的平静，只要见到坛城的人就可以和本尊建立深厚的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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