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江

羌姆石窟的发现，在考古界、藏传佛教界等学术界的价值非常大，但大多数洞窟保存不够完好是不能回避的现实。在众多洞窟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壁画，尤其是金刚界曼陀罗石窟里，处于五方佛及众菩萨的背龛之间的大量供养人壁画。壁画里的供养人成组出现，多为主仆，且均着“吐蕃装”，佩带弓箭或者长刀。这种戎装打扮的供养人形象，在西藏早期的佛教壁画中十分少见，但在夏鲁寺初建时期的壁画中可以看到。这是判断羌姆石窟开凿于11世纪的重要证据。

羌姆石窟群所处位置的地貌，与西域敦煌及藏区西部、中部大部分留存石窟的山崖地貌类似，都是沿着河流在河岸一侧或两侧，在土山或沙石沉积岩面上开凿石窟。果美山东侧靠近给曲的一面，地质结构以黄土与砾石形成的不稳定的沉积岩为主，缓坡和崖面成为造窟的主体。

羌姆石窟的窟室很多，可谓洞洞相连，在这两个窟口的上下左右密布着很多洞口，每一个洞窟都与外部相连。

金刚界曼陀罗在卫藏的流行年代是佛教后弘期兴起之时。在金刚界曼陀罗石窟里虽然塑像无存，但从窟壁留存的榫孔以及南壁上方仅存的塑像躯体观察，该窟造像方式为悬塑。西藏艺术中的悬塑样式集中出现在11世纪前后的藏区西部，现今遗例多在寺庙而非石窟，藏区西部的寺庙似乎是悬塑样式的发源地。因此可以判定羌姆石窟悬塑的年代应当在11世纪初叶至中叶。

值得注意的是，团花中央的花蕊十分特殊，那不是普通的花蕊，而是一头扬爪、翘尾、舒展身体的鬃毛狮子。在西藏艺术中，团花图案出现于11至12世纪。这也是判断羌姆石窟开凿年代的重要依据之一。

金刚界曼陀罗石窟的窟顶密布团花—以藤蔓串接的四片花瓣的花朵图案。

这两张照片分别是羌姆石窟和敦煌石窟的全景图。从藏西到藏区中部，佛教石窟与穴居结合的建筑，有一个大致的分布区域，与佛教石窟的分布范围大致重合：沿着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地之间穿行的河流，形成相对平缓、海拔在4000至4500米的谷地，佛教石窟与穴居石窟就在这个区域延伸，分布在常年河或季节河旁的崖壁上。这一区域也是西藏青稞生长的最高海拔地区，居民多以农耕为主的半农半牧方式生活。藏西早期的东噶皮央石窟以及后期的古格王朝时期的洞穴，沿着青藏高原边缘绵延转向东南的羌姆石窟、乃甲切木石窟以及吉隆、洛扎、隆子一线的佛教石窟与穴居结合的遗址，都是这种融合了宗教修习需要与日常生活的建筑样式。这与藏区东部和中部，佛教徒单纯用来闭关修习的石窟，及内地甘陕地区的窑洞功能都不一样。这些地区大量石窟穴居的形成，与地形有关，也与取得建筑木材的艰难有关。将经由中亚西域传播而来的注重修习禅定的佛教石窟改变为穴居住所，是11世

金刚界曼陀罗石窟的壁画都绘于背龛之间狭窄的空间上，在靠近窟顶的上方，描绘的都是棕榈树形状的热带植物（左上）；窟室大龛下方的成对出现的金翅鸟（左中）、马（左下）以及狮、象等瑞兽，分别是金刚界五方佛各自的坐骑。由此可以确定此窟正壁缺失的雕塑是大日如来、不动如来、不空成就如来、宝生如来和阿弥陀如来共同组成的五方佛。

在金刚界曼陀罗石窟的正壁下方，可以看见头朝向外侧的一对狮子痕迹，结合南北壁的双马、金翅鸟等，可以确定正壁主尊是金刚界五方佛主尊大日如来及其八位眷属。羌姆石窟以及邻近的岗巴县乃甲切木石窟曼陀罗的结构，有佛、菩萨造像33尊，外带符号化的四波罗蜜菩萨，共同构成37尊金刚界曼陀罗。

这是羌姆石窟金刚界曼陀罗石窟南壁的象座东方不动如来（上图）与敦煌莫高窟中唐158 窟窟顶东方不动如来（下图摄影／孙志军）的对照图片，两者之间有很大的相似性，可以大概还原羌姆石窟主窟缺失部分的原貌。莫高窟158窟的开凿年代大约在8世纪末至9世纪中叶，一些在当时的藏区流行的造像元素随着往来的吐蕃人似乎传入了吐蕃本土。敦煌莫高窟这幅完整的壁画描绘的东方不动如来，虽与羌姆石窟代表的11世纪前后卫藏后弘期兴起的金刚界五方佛密教系统有所不同，但我们仍然可以从怡然沉静的佛像、仰起的莲花座、座下的一对大象、佛周围簇拥的眷属等，来体会已经残损的羌姆石窟的华彩。

西藏佛教中的佛塔形制具有断代意义，不同外观的佛塔，代表不同的年代。羌姆石窟的这处佛塔，虽经后代修补，仍可看出是10世纪至11世纪流行的小四方圆钵塔。新疆吐鲁番柏兹克里特石窟窟崖下方的泥塔就是这种样式。

从这组供养人的壁画中，我们惊异地看到，9世纪中叶莫高窟159窟壁画中赞普的装饰与11世纪初羌姆石窟供养人的服饰几乎完全一样—都穿翻领白大氅，这种翻领红边广袖白色长袍，就是《唐书》中提到的赞普身披的“素褐”。莫高窟159窟壁画中，雍容的赞普引领着随从，在佛国净土恭敬站立着，聆听文殊菩萨和维摩诘讨论佛法。其后两百年的羌姆石窟中，面露虔诚的吐蕃供养人，在故乡的土地上弘扬着佛教。羌姆石窟的供养人有手持铃杵、修习密法的贵妇，有骑着马、高举酥油灯的供养人主仆。另外，羌姆石窟的供养人，马背上有弓箭袋、佩直柄长剑，坐骑都是儿马，马前颈似乎有作为褡裢的织物，马尾打结，似乎没有马镫，与粟特马具的某些特征相仿。由此我们可以猜想吐蕃人驰骋西域敦煌时骑乘的战马是什么样子。

西藏日喀则定结县的羌姆石窟，位于藏西阿里与藏区中部卫藏地区的连接地带，规模宏大，总占地面积约5.6万平方米。由于部分石窟内存留的泥塑和壁画，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不仅是探讨西藏早期佛教艺术极其重要的资料，而且弥补了藏西阿里与卫藏两地在泥塑和壁画造像风格上的缺失链环，从而引起考古学界和藏传佛教研究界的广泛关注。因此，羌姆石窟的发现，被列入2011年全国六大考古发现之一。

西藏日喀则定结县的羌姆石窟，位于藏西阿里与藏区中部卫藏地区的连接地带，规模宏大，总占地面积约5.6万平方米。由于部分石窟内存留的泥塑和壁画，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不仅是探讨西藏早期佛教艺术极其重要的资料，而且弥补了藏西阿里与卫藏两地在泥塑和壁画造像风格上的缺失链环，从而引起考古学界和藏传佛教研究界的广泛关注。因此，羌姆石窟的发现，被列入2011年全国六大考古发现之一。

年楚河上游。悬崖峭壁之上的宗山抗英古堡，让我们不再怀疑这里就是西藏南部海拔4000余米的江孜古城。江孜位于雅鲁藏布江支流年楚河的北岸，每年7月，江孜会因为油菜花的盛开而变得热闹起来。年楚河流域是西藏又一片富饶、繁华之所，本性耐寒的油菜花在充足的日光下生长旺盛，油菜籽榨出的油品质极高。摄影／赵春江

仙人造幽谷。从山顶眺望又深又长的吉隆沟，视野远处是湛蓝如洗的苍穹、白皑皑的连绵雪峰；目光下移，一道碧绿的幽谷向雪山深处蔓延而去。这里地处吉隆沟底，冬季短暂且常常阴雨连绵，一年四季不甚分明，温润的气候让这里四季都有盛开的鲜花。四季如春、温润宜人，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同纬度的长江中下游地区。拍摄时间：2005年5月。拍摄地点：吉隆沟扎村。海拔高度：320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