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玲

慢慢地，繁盛的树木代替了路上的民屋，行人也愈发稀少起来。踏着厚重的落叶，拐过下一个转弯，白色的城堡如梦幻般出现在眼前。 这座巨型城堡共有一百四十一个房间，现在只开放约三十间供人参观，外墙呈乳白色，城墙上修筑数个多棱角的碉堡，城堡上方砌有堞口。古堡大门的把手是史瓦森堡家族奇特的族徽，是男主人随国王出征、斩获土耳其人头颅的纪念，以一只鸟啄瞎土耳其人眼睛的图案作为标志。残忍，彪悍，却又彰显着城堡主人的骁勇。

穿越厚重铜质大门后的景象，才真正让人为之惊艳。成百上千的鹿头如高傲的骑士一般，俯视着后世的臣民。保存完美的鹿角嵌在每一个于墙体上挺拔而出的鹿头之上。每一个鹿头配着不同图案的勋章，代表着史瓦森堡家族不同的分支。每一个勋章下篆刻着一个名字，代表着家族中一位骁勇的战士。整座城堡，洁白、唯美，我却丝毫无浪漫的想象，在一只只雄壮的鹿角中看见了沙场，看见了杀戮，看见了凯旋的狂欢，也看见了末路的悲歌。

下车后透过烟雨迷蒙的天色，远远瞥见半山腰上刺入苍穹的尖顶，便想当然地直驱上前。吭哧吭哧爬了一路，兴奋而忐忑地等待着与人骨教堂相遇。教堂高大恢弘，门前广场的鲜花鲜丽灿烂，丝毫看不出与死亡有何种关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看守的老人友好微笑。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大步向前。 跨过厚重的门栏，眼前一片开阔。明亮的内堂，精美的壁画，成排的祷告椅。这与其他大部分教堂内部无二，一应俱全，唯独没有传说中的恐怖人骨。有一丝失望，简单晃悠一圈之后，才是悻悻地问看守老人，为何不见白骨？老人竟然笑得合不拢嘴，指指山下。原来，下车时想当然的判断，差点变成了笑话。虽说白白冤枉地爬了趟山，出了一身臭汗，沿途风景倒是饱收眼底，也算值得。

CB很小，顺着主街道走二十多分钟，便到了普热米斯尔•奥托卡二世广场 (Přemysl Otakar II Square)。 到一座城市，去中央广场看看，是我一直喜欢的方式。因为在这里，总是可以遇见最悠闲的行人，最浪漫的恋人。心，也可以安静下来。那一日，行人很少，三三两两从镜头前穿过。不大的广场显得异常空旷。雨后的天空初晴，灰白的天际泛着清幽的蓝色。没有阳光，不冷。 很多人并不知道，著名的百威啤酒厂就在这个小镇，因此也有人将其称为百威小镇。虽然拼写相同，但CB出产的百威跟美国百威却并不是一家。美国百威的创始人来自一个德国的酿酒世家，他们借用了CB在德语中的名字Budweis和这座啤酒小镇的名气，以Budweiser之名为自己打开了市场。二者的商标争夺纠缠了百年，但在捷克人乃至许多欧洲人心中，CB才是百威的故乡。捷克百威的口味不同于美国百威的清爽，泛着甘苦。这股甘苦的味道在捷克人心中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一种民族的骄傲。

慢慢地，繁盛的树木代替了路上的民屋，行人也愈发稀少起来。踏着厚重的落叶，拐过下一个转弯，白色的城堡如梦幻般出现在眼前。 这座巨型城堡共有一百四十一个房间，现在只开放约三十间供人参观，外墙呈乳白色，城墙上修筑数个多棱角的碉堡，城堡上方砌有堞口。古堡大门的把手是史瓦森堡家族奇特的族徽，是男主人随国王出征、斩获土耳其人头颅的纪念，以一只鸟啄瞎土耳其人眼睛的图案作为标志。残忍，彪悍，却又彰显着城堡主人的骁勇。

走近城堡，色彩立刻鲜明起来，整体呈现出清新的粉色和橘色，再加上树木的青葱，藤蔓的鲜艳，美好得不似真实。大门左侧不起眼的便是高塔的入口。所有楼阶都是整块的石块。塔中有木制模型，全方位展示了整座塔身的设计与建筑结构。整个塔身内部存在多处瞭望口，攻防布设严密；每一层有一个木制的顶，可以随时封住进攻的敌人。很难将残酷的战争与眼前这座童话般的城堡联系起来。站在尖塔的最高一层，向四周望去，整座小镇均可囊括眼底，美景尽在掌握之中。

一路询问，向人骨教堂出发。这座举世闻名令人震惊的教堂，既没有出众的外表，也没有恢弘的规模。从外表来看，只是十分普通的哥特式造型，淹没在街道之中。最明显的标志，便是教堂的顶部装饰——骷髅头，彰显出与众不同的身份。整座教堂的色调以灰白色为主，迈进大门之后果然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真真切切看见人骨，并且完全置身于数以万计的白骨之间，那样的震撼无法言语。

距离小镇约十公里的小山包上，有一座白色的Hluboká城堡（中文译名胡波卡城堡，我更愿意称之为白鹿城堡）。乘公交前往，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公交停靠在路边小站，身边是一座黄色的教堂。城堡，在山顶。 顺着盘山的小道慢慢绕行，眼前的视野更加开阔。行至转角处停下来，正好是一幅唯美的画卷，伏尔塔瓦河静静地从山脚下流过，黄色教堂的主体也隐匿起来，只有尖顶静静矗立。

还在念念不忘白鹿城堡，沉浸于那些在历史洪流中消逝的故事，有些旷世的悲壮情愫在心中涌动。同行的朋友见状，及时打破我那莫名其妙的心情，将前往CK的车票在我的眼前晃了又晃。再美的风景，终究是要再见。深深地回望一眼，再见我的白鹿城堡。 CK，依旧是一众网友们的昵称，捷克语全称Český Krumlov，捷克克罗姆洛夫。整个小镇仅有一万多居民，却蕴含着深厚的历史底蕴，是为数不多的“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欧洲最美的小镇之一。观小镇全景的绝佳之处在下车后不远的小桥上，小镇依山伴水，沿着清澈的伏尔塔瓦河蜿蜒，呈现出典雅的错落。

城堡上有一座空中花园，建于整个山体的顶端，至今依然保留了完好的园林设计和格调，树木也都是上百的年龄，见证着一个时代的兴衰，也见证着波希米亚文化的复苏。宽阔的大道前方是浓密的森林。看不见路的尽头，但却总觉得希望就在前方等待。离开空中花园的时候，天气不是太好，下车时的初晴已然消退。整个空中弥漫着厚重的阴云，光影也都黯淡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远方的小镇，又演变成了烟雨飘渺的迷蒙之美。

教堂的起源是一个恐怖而又神圣的故事。传说修道院长亨利，衔波希米亚国王奥克塔文二世之命，前往圣地耶路撒冷带回来一把泥土，撒在教堂周围的墓园里，认为埋骨于圣土就可上天堂。这里一度成为整个波希米亚地区甚至中欧富豪的最佳安葬福地。14世纪，由于疾病和战争导致了大量人的死亡，教堂后的墓园存放不下数量庞大的尸体，为了能够解决这个现实问题，而又能够让逝去的人们留在这片土地安息，当时的牧师们想出了一个办法——用人骨来装饰教堂，才成就了这座独一无二的建筑。这项使命直到19世纪末才完成，教堂的墙壁上也用人骨铭记下了时间和设计者的名字。

在众多的著名小镇中，我选择前往非著名的CB小镇，是因为CK。这里是从布拉格前往号称全欧洲最美小镇CK的必经之站。很多人仅仅把它作为中转站，一掠而过。而短暂的停留证明，相信内心的感觉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CB，捷克布杰约维采，捷克语České Budějovice，面对这样冗长，并且丝毫无关联的一堆字母，CB真是最好的称呼方式。从布拉格出发，坐大巴前往CB，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车上服务不错，有耳机可以听音乐，还有一杯免费的热可可。伴着窗外的田园风光，暖呼呼地奔向远方。

顺着河流一直向前走去，当彩色的小房子跃入眼中之时，整座小镇便清晰地铺展在眼前。若只是按图索骥，匆匆掠过每一个地图上标识的景点，那么半日便已足够。若是举着色彩缤纷的冰淇淋球，在干净的街边小店门口坐下，与每一位路过的人微笑，或者找个第一眼便爱上的小店，临窗坐下，点上一杯咖啡，听着窗外溪流的歌唱，这样的日子，再多也觉得不够。 空旷的广场上，两位白发老人相偎在台阶上，欢快而安静地舔着手中的冰淇淋。这样年轻爱人之间常见的画面，此刻是多么唯美动人。

小镇上，无论哪个角度，第一眼看见的必定是一座精美的高塔。以至于以后的日子当中，想起CK，脑海中浮现的便是矗立于伏尔塔瓦河边的这座高塔。整座塔精致而不华丽，素淡的色彩，仿若用彩色的铅笔轻轻描绘出来一般。若是天气晴好，蓝天白云之下，如童话般梦幻。于是，我叫它彩绘城堡。

沿街都有兜售专制的温泉杯。这是一种类似于中国茶壶的水具。温泉杯为扁型的，杯口阔大，接水后，从杯把尾端的小孔饮用，既不会洒溢出来，且动作优美，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持水温和二氧化碳的含量。温泉杯的款式琳琅满目，既有欧式的华丽，也有田园的甜美，还有青花的古朴，纯色的简约。价格也不昂贵，50-60克朗一个，折合人民币15-20元，既可以作为饮用水杯，也是作为纪念、送人的特色小礼物首选。当然，也有不少游客直接用水杯、矿泉水瓶接了饮用，更有甚者，喝过再灌满满一壶带走，回家继续疗养。

没有攻略，没有线路，没有目的地。向着喜欢的街道前进，与街上的人们擦肩而过，颌首微笑。这些色彩缤纷、形式各异的建筑，每一栋单独放在山野之间，都可以是一座梦幻般的城堡。 闲散的行走，总是会邂逅更多的美好，甚至超越找寻目的地本身带来的快乐。比如，偶尔遇见一座老屋，铁质的小阳台上缠满了黄绿的藤蔓。或者，钻进一个英伦风情十足的电话亭，轻轻抚摸那些斑驳的按键，想象着寒冬的雨夜，躲在里面与恋人互诉衷肠的女孩。或者，偷拍一位美女，然后迅速撤离现场，生怕唐突的惊扰，却又忍不住为偷拍成功而沾沾自喜。或者，为这样小的地方还能遍地开花的中餐厅惊叹不止，在一连串不认识的字母中间，看着豆腐方块般的汉字直呼眼球大解放。

顺着中世纪的石子小路，向着彩绘塔的方向前进。转至空旷之地，便可见一座城堡盘踞在河边山崖上。它始建于13世纪，经过后世多年的扩建，现已成为拥有多种风格的大型建筑群，是整个波希米亚地区仅次于布拉格城堡的第二大城堡。连接城堡和小镇的是一座多孔的石桥，静静地横跨在伏尔塔瓦河之上。桥身上建造了现代的建筑，与紧挨着的城堡形成鲜明的对比。

人骨教堂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名字。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教堂，因数万人骨举世闻名。教堂所在的库特纳霍拉小镇（Kutna Hora）位于布拉格以东约70公里，与其他名字繁复的小镇一样，被世界各地的旅行者们亲切地称为KH。从布拉格到KH非常方便，有直达的火车或大巴，饱览沿途田园风光约一个半小时便可到达小镇。虽说那日运气不巧，恰逢阴雨连绵，也未阻挡整座小镇透出的宁静祥和。

教堂中最著名的是一盏豪华的人骨吊灯，以及由四座小小的骷髅尖塔组成的巴洛克式的祭台。烛台有四面，由精挑细选的头骨排列而成，每一个头骨嘴中含着一支胫骨。而顶上，则端坐着可爱的天使，形成巨大反差。殿堂的四周都是骷髅及不同部位的骨头拼接形成的图案，装饰艺术非常精致，都是经过精心设计和编排。这些成千上万的人骨，都是在此安息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