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晚静悄悄

春节期间，由于一次意外，我闯进了一座几乎被遗忘的小城。

四川盆地的冬天大多是阴天，今年更甚，连绵的阴雨让已习惯北方气候的我几乎窒息。“去西昌晒太阳吧，”朋友建议。

成都南去仅500公里，就完全是一片明媚的阳光。在西昌暖烘烘地烤了两天之后，我兴致盎然地踏上归途。返程路过的冕宁、石棉仍沉浸在春节的祥和氛围中，爆竹声声传递着家人团聚的气息。

从石棉回成都，通常要经过雅安，中途要翻越泥巴山。今年由于冰雪大，容易堵车，所以我决定顺大渡河而下，再绕道金口河回成都。

这是一段新修的国道，老的线路由于修建水电站已沉入水底。傍晚时分，车近小城，突然出现一个岔道，路边出现的指示牌提醒我应该右拐。我本能地刹车，但紧跟身后的大客车眼看就要追尾，情急之下，我猛一打方向盘冲上三岔路口的土堆。车子是停住了，但挡泥板却掉了下来，摩擦着轮胎吱吱作响。

虽无大碍，但修车是不可避免了，我开着车沿着江边缓缓而行。穿过一个隧道，左边出现一片新建的小区，但一片漆黑了无生气。继续前行，终于出现一排临街的修车铺面，也是大门紧闭一派寂静。

这是一个完全新建的小城，远看像夜晚的重庆，但进去了却发现一栋栋楼没有几户亮着灯。在一处小卖部前，我好容易看见一个小伙子。

“你好，”我说，“附近有修车的铺子吗？”

小伙子很热情，指着远处的一点灯光，“在老城旁边的桥头可能还有一家。”

“其他铺子呢，”我很奇怪主城区为何没有人气。

“修车的都回老家过年了，”小伙子将手插进裤兜里，在一阵狂风中打了一个寒战，“本地人很少住在这里，都出外打工了，春节也不回来，所以是空的。”

在我的印象中，小城本是一片繁华之地。这里有大渡河峡谷中最大的一块平地，盛产花椒和雪梨，当地居民和南来北往的客商共同创造了两千年的建城史，不过这一切随着电站兴建、老城没入水底而成为回忆。

在桥头的修车铺里鼓捣了半天，挡泥板终于回到了原位。老板一脸歉意，他说工人都走了，自己业务不熟，所以费了些时间。“以前这边走的车多，生意很红火，”老板摊开双手，“现在没人气了，这个修车铺也只剩下了我这个光杆司令。”

老板说，新城没人来当地政府也很着急，千方百计聚拢人气。比如说让你误入歧途的那条岔道本来可以不走，走大道也可以到小城，不过是擦边，路过的人停不下来。“现在我们都希望能发展旅游业，如果再起不来，我也只有背井离乡了。”

距新城不远，有一座名叫九襄的小镇，阳春三月，山坡上盛开的梨花如雪覆盖，不愧其“梨城三月雪”的美誉。（摄影/胡雅）

老板所说的旅游业是指老城淹没区所形成的湖泊，在天黑之前我曾经看过，烟波浩渺，不愧为四川盆地最大的人工湖。由电站修建形成湖泊最终成为著名旅游区也有先例，比如新安江上的千岛湖。但愿老板能够梦想成真。 临别之际，老板的小儿子吵吵嚷嚷要去放烟花。在孩童的心目中，节日总是美好的，明天也会更美好。 这个从汉代就有建制的小城历尽磨难，曾经三度迁址，每次都能起死回生，这次还能再度兴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