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期序-失落的天堂

广西北海银滩，夏日的傍晚，游人如织。（摄影/陈嘉翔）

我原以为北方的海岸已经没有一块纯净之地，但翡翠岛却打破了这个认知。

第一次去翡翠岛是四年前。一条砂石路蜿蜒盘旋在初夏的丛林中，汽车驶过，能感受到搓板路的连续颤抖。惊起的海鸟在前方盘旋，林回路转，一片巨大的沙山直插入蔚蓝的大海。海风，碎浪，小鱼在布满贝壳的浅水中游弋，赤脚走在沙滩上，天堂也不过如此吧，那时我想。

据说翡翠岛的发现还有一段趣闻。中科院的专家在航拍海岸线，突然发现绿色的丛林中冒出大片的沙漠。海岸沙漠在南美和非洲都很常见，不过在中国却是第一次出现，进一步勘察后，专家发现这里的生态群落也非常独特，因此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自然保护区。

直到五年前，这里仍是一片人迹罕至之地。由于交通不便，翡翠岛避免了被人类豪华消费主义侵蚀的命运，在北戴河、南戴河和黄金海岸相继陷落的时候，仍然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新和纯净。

此后我几乎年年都要去，渐渐感觉人多了起来，餐厅、浴室、骑马、摩托艇等景区常见的设施和游乐项目也逐渐成形，名目繁多的拓展项目要在这里开展，婚庆公司也凑热闹拍摄户外婚纱照。到了今年，周末去的时候竟很难找到停车位，而在以前，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海水也没有以前蓝了，泛出淡淡的灰，已经接近北戴河的褐色。虽然有人收集垃圾，但在海滩上仍不时可以看到丢弃的塑料袋和饮料瓶。贝壳也没了，大概都被人捡走了吧，我正在想，一阵引擎声咆哮而来，原来越野爱好者已经把这里作为驰骋的疆场了。

翡翠岛已彻底在我心里陷落了，与北戴河没有什么分别。

记得以前我也有过这样的体验。早的如九寨沟，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去，能找到空山鸟语的意境，到了2000年，就跟去景色好一点的公园一样，除了人多，没有更多的感受。近的如川藏线上的来古冰川和米堆冰川，第一年去还是世外桃源，转年就已经沦落为世俗的景点。而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我有一个朋友，专门带一些国外的游客去一些隐秘的地方，他说在横断山区，有一些绝世的景观。他给我看了这些图片，但从不告诉我具体的地点。他担心游客蜂拥而至，再也不复先前的纯净。所有参加活动的人也都保守着这个秘密。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人性本善，因此只需要发掘和保持就行了，但在这个没有信仰追求快餐消费的年代，往往事与愿违。反观西方，认为人性本恶，因此需要节制和规范，一些美好的东西倒是都保存了下来。

在没有建立良好的规范前，保守聊胜于开放，缓慢聊胜于迅速，脚步如此，灵魂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