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期序-天真的峡谷


发布时间:2013年02月17日 文章出自:行天下 作者: 杨浪涛 

标签: 户外天空   

怒江峡谷中居住傈僳族、怒族等多个少数民族,随着时代改变,一些深居峡谷中的人们也开始向外迁移。摄影/李天社

仰头向天,阳光在高高的天上,艰难地投射进一缕笔直的阳光;低头向谷底,是千年万载川流不息怒吼的急流。

两个都离得很近,却都够不着。它无比刺激,却又让人绝望。

这便是峡谷之于人的近身体验。

这段峡谷,不算有名气。但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曾经来过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三年前。那会儿,峡谷里的居民已经搬离得差不多了。毕竟,对于峡谷而言,里面是千年不变的风景,而外面却是日益精彩的生活。

在一个坡度稍微平缓的地方,我们停下来歇脚。这里原来的几户人家,前些年都陆续搬走了。而最尽头那家的母女两个,却一直留在这里。三年前路过的时候,我们也是在这里歇脚。那家的大妈看见我们带着许多的拍摄设备,便招呼我们坐到她家的院子里,大妈拎着一个极老式的的暖水瓶过来,一边给我们往水壶里倒热水,一边问我们拍什么片子,这一路险不险?末了,当我们要走的时候,大妈突然对组里的一个女同事说,能不能帮着寄封信?原来,这家女孩儿的未婚夫,两年前也去了外面,投靠到亲戚那里打工。走的时候说,挣两年钱,就回来结婚。没想到走了之后就没有音信了。女孩儿隔一段时间就写封信,请路过的人帮忙寄到未婚夫留下的那个地址去。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

乡里一直鼓励这些分散居住的村民搬出去。母亲几次和女儿商量,要不搬走算了。女儿却坚持说,如果搬走了,那男孩子回来就找不到她们了。母亲只好作罢,只能不停央请过路的人帮着寄信。

我们偷偷地同情地打量那个一直在院子里摘菜的女孩儿,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和安详。偶然听见狗叫,往院外的路上看一眼,就继续低头干活。

离开那家之后,大家一路上提起这件事时就要叹息一次。我们心里都几乎确信,其实,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只是女孩儿不愿相信罢了。

如今,这里的峡谷更荒凉了。转过这个大弯,就又到这个歇脚的地方了。远远看去,那几幢废弃的房子几乎快倒掉了,几棵老树茂密的枝杈已经层层压到破败的房脊上。忽然间想起了那对等候的母女。我一边走,一边和几个同事说起从前在这里听到的故事。大家猜想说估计已经搬走了。然而,我们越走越近,却突然发现树上晾着刚洗的衣服,院子里依旧响起了狗叫。这一次,我们主动推门而入。闻声出来开门的还是那位大妈,虽然热情地招呼,却显然不记得我们了。我们不提往事,闲闲地问大妈,还不搬出山去?大妈一听就高兴地笑了起来,“搬!孩子刚结婚,等秋天把这粮食都收了就搬走,不回来了。”我的心下突然释然了,忍不住提起来我们帮大妈捎信的事。大妈连声感谢,然后又很惋惜地说,其实,两个孩子互相都写过一些信,却都没有收到过对方的来信。那男孩子也是直接回到这里,才找到他们,“要不是孩子不肯走,那真就失散了,”大妈最后自己感慨地总结。

这一次,我没有见到那个刚刚结婚的女孩子。不过,即使面对她,访问她,我也知道,这一切是无法分享的。在我们善变之心的深处,无法想象,在无尽的孤独中,如何顽强地等待一个未知的未来;在破晓前的黑暗中,如何睁大眼睛抵抗夜晚那沉浊的河水。然而,这些我们所谓的用来挑战的一道道苦涩的山梁,用来闯荡的一浪浪滔天的河水,用来体会的一条条荒僻的谷底……同样的天空,却在向这户人家倾泻它的简单和温和。这些地方其实是天真的土地。

版权声明

凡中国国家地理网刊登内容,未经授权许可,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转载、链接、转贴或以其它方式使用。
已经本网书面授权的,在使用时必须注明来源。违反上述声明的,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要评论?请先 登录 或者 注册 ,您也可以快捷登录: